作者|James
在泰国,红姐被做成佛牌,并且被叫做红宫娘娘?
越南舞台剧演员假扮红姐上台?
多邻国的美国和巴西x账号恶搞红姐?
……
一场不被声张的社交媒体事件,逐渐有了“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意思。
(注:本文采用红姐一词作为代称,因为其国际传播关键词就叫“ Sister Hong”,并不意味着本文作者认可或不认可改词的任何派生含义)
2025年7月,一位被网民戏称为“南京红姐”的38岁焦姓男子,长期男扮女装,通过社交平台以“免费性服务”为诱饵,将多名男性诱至其在南京的简陋出租屋,并偷拍下性爱过程,将视频上传至会员制平台贩卖。事情曝光后,焦某因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罪被刑事拘留。
“红姐”的形象——粗糙的妆容、廉价的碎花连衣裙、略显笨拙的举止,与其视频中出现的各种“小鲜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巨大的戏剧张力,迅速点燃了公众的“吃瓜”热情。“来都来了”、“带半桶花生油”等细节也迅速演变成为了网络流行语,在各大社交平台病毒式传播,演变成了一场全民参与的网络狂欢。
然而,事件的“精彩”之处,远不止于此。很快,在海外也开始出现“红姐”的身影。
从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到东南亚的泰国、越南,再到南美洲的巴西、墨西哥……各地都出现了关于“红姐”的讨论、模仿和二次创作。一时间,“红姐出海”的说法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将其视为中国“非官方文化输出”的又一案例。
那么,这起事件的海外传播,究竟是真实的跨文化现象,还是仅仅是海外华人群体的“圈地自萌”?是深度的文化共鸣,还是浅层的猎奇消费?“南京红姐”事件,又能否被视为一个典型的中国文化海外传播案例?
本文将带着这些问题,对“红姐”的“出海”之路进行一次深度的探寻与剖析。
7月中旬开始,国内社交网络陆续有所谓“红爷现在已经是全球最大IP了”的说法出现,但实在是“赢”味太重了,有点让人起疑。
由于国内难以直接访问海外社交网络,其中一些说法的目标受众,其实依然是中国国内的群体。为了厘清“南京红姐”事件在海外的真实传播情况,小娱对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社交媒体、新闻报道进行了详细的核查。结果显示,“红姐”的海外传播并非空穴来风,但在不同地区,其传播的广度、深度和形式,呈现出显著的差异。
东南亚地区是“红姐”出海的第一站。在这里本身就有比较多元的性取向及相关的文化符号,因此事件的猎奇比较能被当地人领会,也第一时间有了本土化版本。
在泰国确有一些商家将“红姐”的形象制作成佛牌,冠以“红宫娘娘”的名号进行销售,并宣称其具有“招桃花”、“旺财”等功效。不过,经过核查,小娱发现这类佛牌的销售,主要针对的仍是在泰国的华人群体和中国游客。
例如一位中国女生的评论是:“给我姐妹求一个,我姐妹素了十几年了,有了红大爷保佑,有睡不完的小鲜肉,吃不完的西瓜牛奶植物油。”
佛牌作为旅游纪念品,在泰国当地人里面并不如游客那么热衷,特别是中国游客对佛牌的需求很大,类似的情况在任何一个旅游城市都类似,和本地人并不喜欢去外地游客必打卡的景点一个道理。
2023年,疫后中国游客重返泰国,针对中国游客的佛牌诈骗也随之而来。据说,佛牌售价可以高达数千美元,但主要取决于其出处和材质。假牌的价值只有十几美元。当年9月警方表示,有人将所谓的圣物佛牌假货卖给中国游客,20人组成的诈骗团伙被捕,其中18人是中国人。
可见,佛牌相关产业链主要还是“中国人对付中国人”。与佛牌有关的消息也是针对当地华人、游客和国内网民的“定向营销”。
但真正表明“红姐”事件在泰国超越了单纯的华人圈层,开始在本土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的,则是本土网红将其与本地文化元素相结合,衍生出了新的“迷因”。例如泰国跨性别网红Parit Radchanavee,模仿“红姐”的装扮拍摄视频,获得了大量的点击。
在Instagram还有网民推出一款名为“红姐滤镜挑战”的AR特效。这款滤镜精确还原房间的床铺与墙面作为背景,并在滤镜画面中以泰文标注“神秘房间”字样。使用者启动镜头后,即可将自己融入焦某某的“暗黑房间”场景中。其逼真的效果吸引大量网民体验。
Youtube、X及微博流传一段画面,内容是一部具体片名不明的越南舞台剧在表演时,竟出现了“红姐”这个角色,而且演员身穿的衣服跟“红姐”在网络上曝光的几乎完全一样,出场的瞬间也引起观众鼓掌欢呼。不过这位演员上台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快速离开舞台,应该只是客串演出或者暖场。
以越南语“南京红姐”搜索,也可以找到当地媒体的翻译报道及社媒热帖,热度也还不错。
香港动漫电玩节7月25-29日在香港国际会展中心举行,这是当地coser的年度盛事,他们打扮成喜爱的动漫人物,跟现实环境完美融合。内地的BW和CJ场面当然更为宏大,但香港的活动胜在主题开放,也有很多内地没引进的小众题材。
而这里面其中一个“内地没有引进的题材”就是南京红姐,这一震撼网民心灵的现实人物也成为coser模仿的对象,“来都来了”,索性留下来跟其他入场人士合照。
估计红姐这个角色有可能成为今年万圣节,兰桂坊的热门扮相之一。曾参加ViuTV真人秀选美节目《最后一届口罩小姐选举》的张凯莎(Belle)也表示要考虑以“红姐”作为今年万圣节造型。
事件曝光后引发海峡两岸网友高度关注,也让“来都来了”等词成为中国台湾省的新进网络流行语。网红“馆长”陈之汉也扮演成“红姐”女装扮相拍摄影片。
画面可见,馆长还一人分饰多角、扮演前来赴约的受害者们,不仅还原手提西瓜等见面礼而来的经典镜头,拍摄角度及家具摆设与原影片几乎一致,网友留言说,“到底是怎么那么高效的弄好场景的?”“太还原了”、“阿馆看起来怎么好像很有经验”。
“红姐”在影片中一成不变的穿着打扮,被网民戏称为她成功诱惑男性的“秘诀”。网民们甚至以此为灵感,恶搞制作一份“减龄猎男穿搭指南”。这份指南中包含假发、印花上衣、素色口罩等元素,迅速成为新的网络梗,在Facebook等地广为流传。
至于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区的华语网友,管他叫什么的都有,“阿红”“红姐”“红大爷”以及“小红叔”。此外,和中国大陆一样,许多网民也将其他人的照片P到“红姐的房间”背景中。在微信群里面流行的特朗普进房间等照片,在其它的华语社区一样流行。
由于许多被害人是年轻健身“小鲜肉”,让许多网友纳闷为何一个“伪娘”竟然可以成功诱骗到他们来发生关系。一段用AI恶搞配音的影片在内地被清理,但流传到了境外华语地区。画面中的“红姐”声称要手把手教大家如何钓到男人,强调不要当男孩眼中的拜金女,“一个西瓜、一包纸巾、半桶花生油,我就很满足”。这个红姐一开口是温柔的女子嗓音,来自AI的重新配音。
转载者获得1600多个点赞。类似这样的大陆网友“二创”虽然在原发地被清理,却有人不断搬运出去,把“火种”播撒到了境外,大家用同样的语言参与一场“环大陆”的狂欢。
在世界的另外一些地方,包括巴西、墨西哥等地,“红姐”的故事同样登上当地媒体,为人所知。但缺乏了东南亚的文化背景,这里的讨论更多是基于一种猎奇的视角,将“红姐”事件视为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奇闻异事”,同时也有结合了当地实际情况的严肃讨论。
外语学习平台“多邻国”巴西版在Twitter/X发布一则贴文,内容是其吉祥物“多儿”提着一袋水果走进“红姐的房间”,文中写道:“各位,我来一个超奇怪的地方教中文了,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看到的网友也很懂得捧哏:“虽然是去教书,但看起来是去做别的事了呢”。
类似Euronews西班牙语、CNN巴西等当地媒体,报道本身算是中规中矩,说明了警方通报的主要环节。CNN巴西的报道有一半篇幅都是给本地读者的普法宣传,包括传播不雅内容、以及传播性病等在当地都是严重罪行。
在刚才说过的泰国网络社群,红姐事件引起剧烈反弹的原因则更为特别。泰国网民指,相比起泰国跨性别女性的身材及样貌,焦某某的女装扮相姿色平庸,可怜国内的男性“吃的太差了”。有泰国跨性别女性在自媒体直播称:“我这么漂亮都没人要,红姐长这样能搞到千人……人生啊。”她们批评每个中国人来泰国“光顾”性工作者的时候都说“不要人妖”,结果在自己国家搞这个戴假发的大叔。
此事在墨西哥性少数群体中也引发了强烈反响。据当地媒体报道,当地LGBTQ社区指出,这是一个顺性别男性冒充女性犯罪的新闻,但是强化了对跨性别群体有害的刻板印象。媒体报道和数字互动将一些注意力集中在嘲笑男性受害者上,并强化跨性别者是“诱饵”或“危险的”叙述。这种扭曲尤其影响到男跨女的群体,她们每天都面临偏见和污名化。
综合来看,“南京红姐”事件的海外传播,是来自民间、自下而上的,更像是一场“去语境化”的迷因式全球狂欢,而非国内典型含义的“文化输出”。
“红姐”的足迹遍布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但除了在泰国等少数地区出现了与本土文化结合的现象外,大部分地区的传播,都停留在表层的猎奇和娱乐消费层面。
“红姐”的形象、语录和场景,被不断地复制、模仿、恶搞和再创作,成为一个全球性的“网络迷因”。但是在海外传播中,“红姐”事件原有的社会背景和文化内涵,在很大程度上被消解了。
广义上讲,任何源自一国文化,并在其他国家或地区产生影响的现象,都可以被视为“文化出海”。近年来,从《原神》到《三体》再到《黑神话·悟空》,中国不乏成功的文化出海案例。
但“出海”内部也有分别,有的是主动的,花了很大力气和金钱去把控外界留下的印象;有的是无心的,根本没预料到会发展成这个地步;还有的则是被其它强势文化拿来,进行扭曲解读,也被称为“文化挪用”。
“红姐”事件的海外传播,更像是一场“无心插柳”的意外。“男扮女装”“千人斩”“偷拍视频”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本身就具有极强的猎奇性,能够轻易地跨越文化和语言的障碍,引发人们的好奇心。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们对于社会八卦和奇闻异事,都有着天然的兴趣。类似同样在国内外都引发广泛关注的“Coldplay演唱会CEO捉奸事件”,这种共通的心理,为“红姐”事件的全球传播提供了心理基础。
但就如“CEO捉奸”或其他八卦事件一样,全世界既不关心津巴布韦也不关心巴拉圭的任何八卦,能站到世界八卦新闻这张牌桌的,一定程度确实也证明了中国现在的世界级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