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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中独舞:梅子灰色调油画的生命张力

发布时间:2025-09-06 20:03:00  浏览量:2

在当代艺术的情感光谱中,“灰色”常被视为暧昧与沉寂的中间地带,却鲜少有人如梅子一般,将灰调淬炼成一场暴烈而虔诚的视觉仪式。2019至2020年创作的这一系列作品,以近乎偏执的灰阶语言,构建了一个介于具象与抽象、压抑与释放之间的精神场域——它们不是对世界的摹写,而是对自身灵魂的快刀解剖

写过梅子和她的画太多次,重新翻看这册手把手和著名书籍装帧设计师李中果一起攒出来的画册,仍旧被这一组12件灰调子的中型尺幅油画深动。

灰调作为本体

梅子的灰并非单一色相,而是多重矛盾的交汇点。在《迷》《冬》等作品中,她以银灰、铁灰、炭灰乃至微妙的紫灰与蓝灰叠压,形成如同金属氧化或旧墙剥落般的肌理。这种“灰”既是对传统色彩情绪论的叛逆(灰色常被关联至忧郁),亦是对物质性的深度挖掘——颜料本身的物质感(厚重堆叠、刀刮笔扫的痕迹)与精神性(情绪的重量)在此共生。

| 《冬》 100x100cm 2019

灰是色彩的涅槃”。梅子的实践无疑是一种“不知等待的是什么”似的先决(从疫情前的创作时间巧合来看,似乎用“先觉”更加适合)。她以灰调吞噬绚烂(画面中零星的红、黄、蓝实为“被压抑的渴望”),却让色彩在消亡中迸发更强烈的存在感,如同灰烬中闪烁的星火

| 《迷》 90x100cm 2019

90cm×120cm的横向画布上,铁锈灰与月光白相互蚕食。主体被简化为一截脊柱的隐喻,结节处点缀着钴蓝蚀斑,宛若被时光啃噬的青铜器。梅子在此展现了她对“残缺美学”的痴迷——最高级的完整,往往是伤痕的合谋。

身体与空间纠缠

系列中反复出现的“蜷缩人形”(如《夜2》《风》)并非具象人体,而是被简化、扭曲的精神符号。这些形体常被包裹于混沌背景中,肢体与环境边界模糊,暗示个体与外部压力的共生关系。值得注意的是,梅子通过笔触的走向暗示动态:《风》中相互依偎的两人体以流动线条勾勒,仿佛在抵抗某种外力;《冬》中蜷缩的形态则通过颜料厚堆与深色下拉笔触,强化了沉坠感。

| 《风》 100x75cm 2019

这种处理与德国表现主义的精神血脉相通,却更贴近东方美学中的“含蓄的剧烈”——痛苦不通过嘶吼表达,而是内化为肌理的震颤

创作日期与命名寓言

梅子刻意在每幅作品中强调创作时间(如“2019.12”),甚至将日期融入画面结构(如《困》、《夜3》)。这种重复性标记并非单纯记录,而是将“时间”转化为艺术母题:它既是创作过程的物理刻度,亦是精神挣扎的历时性证明。作品名如《夜》《冬》进一步强化了时间意象,将个体情绪与自然周期并置,暗示生命困境的循环性与季节性。

| 《夜1》 120x90cm 2019

当代艺术及当代艺术家一定是有时间癖的,它们、他们需要并迷恋创作的时间刻度,以期找到某种印证。“日期在此成为艺术家与命运签订的契约”,梅子则以近乎日记体的偏执,将时间锻造成作品的脊椎。

| 《夜2》 120x90cm 2019

破坏性塑造与治愈性创伤

梅子的技法极具侵略性:宽幅刷涂、颜料抛洒、刀锋刮擦——这些动作本身即是一场对画布的“施暴”。然而恰是通过这种破坏性手段,她实现了形体的“诞生”。在《夜3》等作品中,深色线条如枷锁般缠绕主体,但局部亮色又以刀刮或点涂方式浮现,仿佛创伤中绽出的新肉。

| 《夜3》 100x100cm 2019

这种“暴力-治愈”的二元性,呼应了梅子一早就被评论者、画友甚至收藏家所看到的“野性美学”:疯狂不是失控,而是另一种秩序的构建方式。梅子的画布恰是战场与心房的统一体。

灰烬之上,疯狂之下

梅子的灰色调系列之所以具备当代性,并非因其主题或形式的新奇,而在于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描绘了人类精神的普遍境遇:在压抑中寻找出口,在混沌中塑形自我。这些作品不是对绝望的沉溺,而是通过极致的灰暗反证生命的光亮——正如她在《风》中预留的那一抹微黄,或是《冬》中隐约的暖红,皆是灰烬中不灭的呼吸。

艺术似乎有其真疯魔,与AI庞大的机械式构想不同,人创作(创造性首当其冲)的艺术从来是理性与狂野的合谋。

笔触即伤口。

最深邃的光明,永远诞生于最彻底的灰。

梅子以灰为舟,渡人窥见深渊中的星光。

重新回看这一组作品,又生出几点延伸和联想,当然这可能与梅子创作的初衷与预想并无直接关联:

比如,梅子作品中的灰调与墨韵的东方对话。虽然梅子之前并没有精研过中国传统绘画、书法,这组作品也有数年之久。但梅子当时的灰色调系列与中国水墨的“墨分五色”看似材质迥异,却在哲学层面形成共鸣:

| 《困》 90x120cm 2019

水墨通过水的渗透性展现墨色层次,梅子则通过油彩的叠加与刮削制造灰阶微变。二者皆拒绝色彩的感官狂欢,转而追求单色系内的无限可能性——《迷》中如烟似雾的灰调过渡,恰似水墨的“气韵生动”;《困》中的抹白似乎有了留白的意味,与南宋马远、夏圭的“残山剩水”形成跨时空呼应。

| 《盼》 120x90cm 2019

中国传统水墨的“计白当黑”与梅子灰调的“负空间塑造”共享同一种东方智慧:虚无不是空白,而是能量的容器。在《盼》中,炭黑与灰白的交织宛若太极图的当代变体,暗示毁灭与重生的一体性。

水墨在宣纸上的渗透是“被动掌控”,油彩在画布上的堆刮是“主动驯服”。梅子以西方媒介实践东方美学,恰好印证了“逆向东方主义”——不是被观看的异域情调,而是主动用全球语言重构本土哲学。

再比如,梅子是日本古美术器物的收藏家,所藏甚富,她对日本文学与民艺的学研,这些年逐渐有了成果和规模,回过头去看,她在学研这些之前的作品,似乎也暗合了日本“物派”的某种思想。梅子画中扭曲、简化、边界模糊的身体,恰处于日本物派(Mono-ha)与西方表现主义的力量场中,形成多重对话:

| 《幻》 90x120cm 2019

材质的物性觉醒:物派强调材料本身的存在感(如木材、石头、纸张),梅子的身体符号同样拒绝被完全抽象化——《幻》中人体与厚重颜料的融合,使“皮肤”成为画布物质的延伸,呼应关根伸夫《位相-大地》中土与坑的共生关系。

| 《疫》 100x100cm 2020

100cm×100cm的方寸之间,一个银灰色人体如胎儿般蜷缩于墨色深渊。垂直流淌的白色线条既是隔离的雨幕,亦是撕裂时空的荧光——2020年的集体创伤被转化为个体生命的具象投射。梅子在此以刀锋刮出磷火般的亮色,仿佛在宣告:禁锢中的觉醒,往往最接近真理。

关系性的重构: 物派注重物体与空间的“关系性”,梅子画中身体与背景的模糊边界(如《疫》中人体与雨幕的渗透)同样消解主客二元对立,展现个体与环境的命运共同体。

| 《望》 120x90cm 2019

120cm×90cm的竖幅构图如同祭坛画,粗粝的灰黑肌理间浮动着鎏金般的黄。那抽象化的人形并非蜷缩,而是以脊椎为弓弦的蓄力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射而出。背景中混沌的漩涡与主体形成引力博弈,恰似希望本身:一种在绝望重力场中的反物质。

德国表现主义(如基希纳、诺尔迪)通过扭曲形体与强烈色彩宣泄焦虑,梅子却以灰调抑制呐喊,将痛苦内化为肌理的沉默震颤——《夜I》中撕裂的笔触堪比科柯施卡的心理风暴,但一切被灰色统一为“受控的疯狂”。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如波洛克)的行动绘画强调创作过程的身体性,梅子的笔触(或者为刮刀)痕迹同样记录身体与画布的搏斗,但她的“行动”更接近某种不确定的仪式。——最终在《望》中达成 synthesis:那个从灰烬中仰头的形体,既是基弗废墟中生长的麦秸,又是枯山水庭园中屹立的石组。

| 《殇》 120x90cm 2019

还有,梅子的这组作品,似乎提供了一种创伤书写的自我范式。在《疫》等作品中,个体身体成为集体灾难的微观宇宙(其实那时“疫”更像预言),这种“身体-世界”的同构模型,为后疫情时代的艺术表达提供了一种新的想法。她将物派“尊重物质”的想法延伸至“尊重颜料的生命感”,在《夜I》中甚至让颜料结痂成为主体——这种对材料物质性的探索,使“物”的生命感派在当下获得新生。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在画布上蜷缩、撕裂、重生的身体符号,是否会超越一位曾经在书堆里沉陷的女画家的身心藩篱,成为另外一种打开:“最高级的当代性,是让古老灵魂在世界语系中重新开口说话。”

标签: 独舞 油画 灰色调 灰烬 灰色调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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