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风紧,又逢中元。我执纸钱立十字街头,暮色四合,灯影昏黄里,唯见车尘卷地,不闻双亲唤名。
焚起一叠素纸,火苗颤颤舔舐夜色,如我难平心绪。这不是俗礼,是想托清风捎去一句迟到的“安好”;敬一杯薄酒,不为祭奠,是想让明月代传我满心的孺慕。
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双亲去后,余生只剩归途。
曾以为岁月绵长,足以细品双亲鬓边的霜华,足以回报他们掌心的温凉。那时不解父亲沉默的背影里藏着多少风雨,不懂母亲琐碎的唠叨中裹着多少牵挂。
待光阴辗转,柴门依旧,却再无唤我归期的声音;厨下炉火犹温,再不见为我盛饭的身影。
有些温暖,总在失去后才懂其重量;有些恩情,总在离别后才知其深沉。
纸灰旋舞,似欲寻归途,却被晚风打散,零落如我漂泊半生。忆昔庭前,母亲指尖抚过衣襟的温存,父亲执手教诲时眼底的慈光。彼时只道是寻常,而今客舍,只剩我对灰烬诉离肠。
“爹,娘,女儿在他乡安好,只是夜夜梦归旧院,不见您倚门盼归。”
低语融在烟火里,不知能否随纸烟渡往幽冥。火灭时余温尚在,掌心却空落如洗。
遥望故园方向,星河黯淡。这满城灯火,没有一盏为我亮着门庭;这陌上秋风,未捎来半句叮咛。
纸灰冷透时,我深深叩首,额头贴着凉凉的石板——此身虽远,此心永系膝下;阴阳相隔,唯有相思跨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