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米压枝》
春日宴上,夫君李瑀收了个舞姬。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后院与众位夫人交际应酬。
席上静滞了一瞬,立刻就有人出来打圆场:
「不过是个舞姬罢了,哪值得专门到后院禀告?
「我家老爷回回参加宴饮都要带回去一两个,我也是到发月例的时候才知道,后院又添新人了。」
这番话逗得各位夫人都笑了,大家其乐融融,觥筹交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有我,身上如同披了件湿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1
春日宴刚结束,我就向夫君提出了和离。
他十分不理解,认为我不过是以此为要挟,想把蓁娘打发走。
「不过是同僚赠送的一个舞姬,哪值得你这样?须知覆水难收,这话说得多了,夫妻感情自然就会败坏。」
他未经我的允许,收受舞姬,这算不得败坏夫妻感情;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把夫妻感情败坏了?
这样的夫妻感情也太经不起推敲了吧!
可我不想与他争执,只吩咐桑枝打理好我的嫁妆,为析产和离做准备。
这种无谓的争执,我幼时就会背了!
爹娘从我出生起上演了几十年,除了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夫妻感情彻底分崩离析,从来就没争出个对错。
我不想让自己在一次次的争执中变得面目可憎,也不想让我的女儿泱泱像我一样,目睹自己的爹娘成为怨偶。
只是,两姓姻缘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
公婆一开始还会将李瑀叫去正院训斥,摆出一副支持我的态度。
渐渐地因为我的冥顽不灵,公公甚至当面斥道:
「《女诫》有云:妒乃乱家之本。百年薛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我的脸白了白,生出几分退却之意。
这话传出去我就是薛氏千古罪人,族中姐妹侄女都要因此受连累。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关雎院,泱泱正在与小丫鬟翻花绳。
小丫头皱着眉毛,无精打采地说:「明明是爹爹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让阿娘去正院听训!」
奶娘在一旁解释:「做当家主母就跟奴婢们当差一样,就算不开心,也不能随便撂挑子。夫人只是还没想通,过两天就好了,姑娘莫担心。」
我扶着墙几乎站立不住,泱泱还这么小,就要学着做合格的世家主母,连悲欢都由不得自己。
我不能退却,我要是退了泱泱可怎么办?
做一枝依托乔木的菟丝花,将一生苦乐寄托于他人吗?
2
春寒料峭,静夜沉沉,我坐在灯下翻看着嫁妆单子。
父亲是当朝太傅,清贵无双;母亲是敬国公独女,金尊玉贵。
我出嫁时十里红妆,婚后多年经营,原先的资产翻了何止一番。
这些是我在宁远侯府安身立命的底气,也是我和离的底气。
突然门扉被推开,李瑀一身寒气进来,看到满桌的账本愣了一愣。
随即想到了什么,周身寒气滋滋地往外冒。
「你还真打算和离?就为了一个舞姬?你去看看与我同朝为官的大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我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男子,与十八岁那个会翻墙来安慰我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许久之后,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若实在不喜,我就将蓁娘打发走,大不了去给赵尚书赔个罪!」
最后一句话,他明明可以不说。
可他偏偏说了,可见虽然让了步,心里还是不乐意的。
婚后第三年,我生下泱泱,婆母只看了一眼就回去了,我向李瑀抱怨。
他说:「老人家哪个不想第一胎就得个男孙,你莫要多想。」
婚后第五年,我主持除夕祭祀,劳累过度以致小产,过完正月,婆母就将娘家侄女接来了侯府。
李瑀说:「母亲也是为子嗣焦虑,你要多多理解。」
婚后第六年,李瑀自己也急了,故作玩笑地向我抱怨:
「同僚都笑我惧内,再这样下去,为夫的面子可要不保了。」
就在春日宴前两天,他还在说户部秦大人因为纳了个妾,被夫人赶出了正房。
对此他点评道:「实乃妒妇,你与她远着些。」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寸寸冷却下来。
蓁娘只是压垮我们夫妻情义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让我死心的是他从未真正理解尊重过我!
「我们夫妻情断与蓁娘何干?她身似浮萍,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将她送来送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什么?」
李瑀突然暴怒,将我未尽的话打断,额头上青筋跳动,让人看了都觉得害怕。
3
「李瑀,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只我一人,我要的是你尊重我、理解我,将我当做妻子,而不是下属!
「我要的是你像我一样疼爱泱泱,而不是总遗憾她不是男孩……」
我一声声控诉着这些年的委屈,李瑀非但不理解,还在怪我得陇望蜀。
「你去看看,京中高门大户哪家不是三妻四妾?你没有生下男嗣,还不允许别人生?薛善至,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强撑着脊背,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我为什么没有生下男嗣你不清楚吗?那年除夕,婆母要我筹备主持祭祀,隆冬腊月跪了又跪,生生将我的孩子折了……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李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他的肩膀颤抖,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件事情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愿触及的痛。
如今我亲手将它一点点撕下来,就像撕下对李瑀最后的眷恋。
「我们和离吧!和离之后自然有人愿意为你生儿子!」
李瑀抬起赤红的双目,眼里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无子!善妒!七出之条你至少犯了两条,还想和离析产?拿着一纸休书滚吧!」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留我一个人对着残烛悲泣。
我和李瑀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是上京最为人所称道的眷侣。
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爹娘那一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瑀是父亲的入室弟子,少年时期宁远侯府就已败落,他怀揣着重振家族的志向,悬梁刺股、夙夜匪懈。
别说是上京的膏梁纨袴,就是许多寒门子弟都比不上他坚韧刻苦。
那时我对于男女之情十分别扭,对他由怜生敬,由敬生爱,但又觉得人心难测,多情易殇。
是李瑀,他看透了我心底的暗潮汹涌、明白我强撑的脆弱。
那年高墙深院,满树的柿子如同火红的灯笼。
他承诺:「年年岁岁不相负。」
这句话,我信了!
可我忘了,他终究是男子,更是父亲的亲传弟子。
他们有着一脉相承的才高自矜和刚愎独断,视女子之见如蝼蚁微鸣。
4
次日,桑枝告诉我,李瑀昨晚是在蓁娘房里过的夜。
我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既然决定了和离,他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只是微微有些不屑,堂堂吏部侍郎、天子近臣,也就只会拿这种手段来惩罚我。
我对着铜镜描好最后一笔眉,盛装出了门。
和离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知会一声父母。
比起我这个桀骜不驯的长女,父亲明显更偏爱丁姨娘生的薛善宁,更何况,我幼时曾对他拔剑相向。
而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
懵懂的年纪,我会时常黏在她的怀里撒娇,会在她与父亲争执后,默默爬上膝头,拭去她满脸泪水。
曾几何时,我们母女坐在一起也相顾无言。
他们夫妻曾是青梅竹马两相知,却因为丁姨娘,一步步走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所以,我以为母亲就算不支持和离,至少也该理解我。
当我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母亲反而比父亲更先发作。
「胡闹!你以为两姓姻缘是儿戏吗?当初是你非要嫁,如今李瑀圣眷正隆,就为了一个舞姬,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我眼里的沉痛刺伤了母亲,她又缓了缓声音道:
「你们成婚这么些年,膝下只有泱泱一个孩子,要是放到别家,早就纳了不知多少妾室了。阿瑀已经足够厚道,你不要让他在父母长辈面前难做。」
我惨然一笑,这就是我的母亲!
她吃够了妾室的苦,却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咽下这苦果。
我的这句话,一瞬间压垮了母亲半生的骄傲。
她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来,双目赤红如染血。
就连父亲都斥责:「薛善至!给你母亲赔罪!」
我自知失言,诚诚恳恳地起身向母亲赔礼道歉。
母亲的话语在唇边徘徊,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直到父亲离开后,她才对我语重心长道:
「我的儿,你根本就不懂得男人心,他们对漂亮女人动欲,不值得放心上;可他们一旦动情,那才是灾难来临。」
父亲的挚爱丁姨娘只是中人之姿,却能把持着父亲,让年轻时候堪称国色的母亲沦为怨妇。
也难怪她会如此忌惮。
「李瑀只是想要儿子继承家业,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没必要慌,更不能把他推出去,白白给他人做嫁衣裳。」
母亲苦口婆心地劝着,可我却满心烦躁,只想快些离开。
5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我不是母亲,把宝贵的年华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
出了正院,意外看见父亲正站在月亮门下等我。
我以为他早就回了丁姨娘的院子。
他身形清癯,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和难过:
「为父对不住你,我辜负了你的母亲,半生从未后悔。直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的薄情伤害了许多人,我没有做一个好的榜样,所以才让女婿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女儿。」
我惊讶地看着他,忽觉高大威严的父亲此时也和母亲一样,佝偻如朽木。
「你要是想和离,为父去和李瑀谈。只是有一样,泱泱怎么办?」
我瞬间燃起希望,撩起裙子跪下,恳求道:
「求父亲为女儿做主!李家重男轻女,以后定不会善待泱泱,我愿意用青鸾大街的十间铺子来换,将来泱泱嫁人,我亦愿意让她从李家发嫁。」
有句话说得好,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
我要带走泱泱,不是为了剥夺她的姓氏,只是不放心将她交到别人手上。
可世人看中血脉姓氏,我带走泱泱,无疑是打李家的脸。
本来打算用银子逼迫李家让步,可这无疑是与他们彻底撕破了脸。
我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我害怕泱泱长大之后怪我。
父亲一生最为看重的两个弟子,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就是李瑀。
他愿意为我的事情出头,是拿自己和李瑀的师徒情分在换。
泪水垂落,在青石板上一朵朵溅开,砸在冷硬的石面上似有碎玉声。
原来,父亲也是在乎我这个女儿的。
可惜,我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那个站在旧日时光里,渴望得到父母认可和关爱的小女孩了。
临走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怪你母亲,终究是我对不住大家。」
我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鬓角三千白发与雪同飞,仿佛茫茫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踽踽独行。
6
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与李瑀谈的,只知道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日。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和离书。
鸾凤笺上笔迹带着三分凝滞,三分凌乱。
「干沙握合,永无此期」八个字,像是被什么打湿了,墨色晕染开,如同一团团阴云。
他终于答应了和离,但要求泱泱必须留在宁远侯府,只允许我每月与泱泱见一面。
不管我是哀求还是拿铺子换,他都坚决不肯再让步了。
一场和离,闹得满城风雨。
就在我筋疲力尽之时,突然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
那天戌时刚过,各房各院的烛火渐次点上,李瑀突然冲进来,他的神情紧绷,看向我的时候欲言又止。
我意识到了不对,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师母旧疾发作,快跟我去太傅府!」
李瑀还穿着朝服,想必正和父亲在一起。
母亲沉疴已久,正院常年都是浓浓的药味。
但她从来都不会惊动父亲,既然惊动了,必然是母亲身边的嬷嬷慌了神,抑或者……是要预备后事!
我心乱如麻,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就在几天前,我还在因为和离的事情与母亲赌气。
甚至怪她还不如父亲理解我。
太傅府灯火通明,仆妇行色匆匆。
正房内,兄长和大嫂在床边伺候,就连父亲都一脸沉肃,负手立于窗边。
床榻上母亲面色如蜡纸,昏迷中眉头也是紧皱着,我的心沉沉地往下掉。
昔年龃龉,如冰覆苔,经年未化。
可不管怎么说,母亲在,家就在;
母亲在,再多的龃龉,都有化解的可能。
大嫂上前握住我微微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我这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还有脸哭!母亲若不是因你的事情忧心焦虑,怎会突然如此严重。」
是我的同胞兄长薛培风!
我们从小吵到大,彼此看不顺眼。只有这次,面对如此尖锐的指责,我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7
李瑀上前一步,试图将我护在身后。
这时母亲突然呻吟一声,所有人都围在床榻边,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
「培风,不许迁怒你妹妹,我的病……我心里有数。」
薛培风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在护着她!」
母亲皱了皱眉,正欲再说话,大嫂突然怒声呵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与善至争长短,非要把『不孝』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才肯罢休吗?」
薛培风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脸色涨得通红,随即一寸寸转白。
「不孝」乃是大罪,更何况「气死生母」这样的罪名,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当然不会那样恶毒,但的确什么事情都要与我争个长短。
小时候,他比我早开蒙两年,可我不到六岁进度就赶超了他。
先生时时拿我做对比,以督促他上进。
十二岁时,我看到桃花缤纷,写下一篇《桃花葬志》,薛培风未经我的允许,将其中一段在宴席上吟诵。
别人称赞他:「不愧是薛氏麒麟子,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佳句。」
他也没有纠正,这不是他写的,而是默默认下了一声声赞誉。
我们的情义也是在那时渐行渐远,疏离得还不如异母的兄妹。
我曾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母亲的一枚簪子送给薛善宁,可他明明知道,这枚簪子是母亲留给我的。
由于薛培风实在不长进,父亲收下李瑀为入室弟子后,更是将毕生的心血都用在李瑀身上。
想想也真是难堪,李瑀年纪轻轻就是探花郎,而堂堂太傅之子只能泯于众人。
我们成亲的时候,薛培风甚至不愿意背我出阁,因为我们夫妻两个是他最讨厌的人。
想必,我和李瑀和离,第一个看笑话的就是我这位同胞兄长。
太医给母亲施了针,她终于没那么痛苦,安静地睡下了。
这一夜,是我和大嫂守着,明日父亲和薛培风还要去上朝。
8
梆子声在子夜的街巷荡开,屋中烛火明明灭灭,我的心仓皇而又难过。
大嫂帮我披了一件氅衣,替薛培风道歉:
「善至,不要胡思乱想,母亲的病与你无关,你兄长是个糊涂的,嘴上也没个把门,你何必与他计较。」
母亲隔三差五都要病一回,这次格外凶险,必然是为我忧心所致。
「前些日子我还在和母亲置气,要是……我真的害怕……」
我与母亲之间存有心结,这些事情从未宣之于口,但大嫂嫁进来这么些年,想必也心知肚明。
「没关系的,做母亲的哪会真的与儿女计较。」
「不是的,都是我说了糊涂话……」
那天,我一时失言,竟说了句:
「你自己吃够了妾室的苦,就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尝一遍吗?」
母亲的脸色刷白,手指剧烈地颤抖,以至于要使劲捏着桌边,才能克制自己激烈的情绪。
她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与丁姨娘斗了大半辈子。
我心疼她,也为她不值,甚至劝过「不如和离算了」。
可她骄傲了一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退场,仿佛只要坚守住薛夫人的位置,就不算输得彻底。
明明!她是方明疏,外祖父是本朝唯一的国公,她自身的才学也丝毫不输男子。
为什么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不是她是谁,而是她的夫君是谁?
我其实知道母亲的私心。
当年嫁给李瑀时,他刚中探花郎,但上京城三年一次春闱从不缺探花,而且宁远侯府早就败落得不成样子了。
可偏偏,父亲将薛善宁嫁到了户部尚书王家,王家门庭显贵,不知比李家高出多少。
为此,母亲和他大吵一架,闹得十分难看。
如今时过境迁,李瑀得了圣上器重,短短几年升到了吏部侍郎,是最年轻的四品大员;
而王尚书遭到贬谪,一家子都去了滇南。
母亲为此得意了许久,常常拿这件事情刺丁姨娘的心。
我若是和离了,她们的战局又将发生逆转。
9
大嫂揽着我的肩膀,坚定地说:「母亲不会怪你的,她比谁都更希望你能幸福!」
我怔怔地望着她,有些不大相信。
母亲是爱我,可比起我这个女儿,她更爱兄长,更爱自己的面子。
月光顺着窗棂流进来,仆妇进来低声禀告,三岁的小侄子半夜醒来闹着要找阿娘。
母亲睡得还算安稳,大嫂不放心小儿,转身回了他们的院子。
我靠在床榻上,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
曾经丰腴柔软的手,不知何时瘦成了一把枯枝,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她已经悄然老去。
母亲动了动,翻身用另一只手覆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有些赧然,逃避似的问:「母亲可是难受?我去叫太医!」
「不用,我没事,刚醒来了而已。」母亲声音轻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与我说话。
「方才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你与你大嫂的话,善至,母亲从未怪过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亲近,该如何让我的女儿一生和顺。」
我突然难过极了,母亲一生不被夫君所爱,生的儿子天然地站在父亲的立场,最该亲密无间的女儿,也与她心存芥蒂。
夜深人静时,她该有多么孤苦啊!
母亲突然问:「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护着母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疏远了起来?」
我不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经年龃龉,哪里是一朝形成的。
就在母亲打算放弃这个问题时,我突然开口:
「母亲还记得兄长将我作的那篇《桃花葬志》偷用,在宴席上大放异彩时,我与他争吵,母亲是如何说的吗?」
我本不欲说明,可担心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母亲迟疑许久才说:「定然是我说了十分过分的话……」
她忘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母亲当时说,『女子之教,以柔顺为本,已贞静为德,非以才辩为能。你兄长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被架到那儿了。』」